原来在医生眼里,电脑成了医生和病人之间
《纽约客》发布美国外科医生、公共卫生研究者阿图尔·加万德(Atul Gawande)的文章称,医生很不喜欢电脑。医疗机构的数字化本来旨在让职员能够更容易、更有效地为病患提供医疗服务,但医生们觉得受困于电脑,电脑屏幕仿佛成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第三者。医生需要在问诊病人期间在电脑上查询或输入各种信息,因而无法与后者进行更多的交流,给予他们足够的关怀。另外,软件系统升级反而延长了他们的工作时间,临床医生因此普遍出现职业倦怠。
以下是文章主要内容:
2015年5月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其他12名外科医生一起来到波士顿市中心的一座办公楼,开始了为期16个小时的强制性计算机培训。一个月后,我们的日常生活将取决于我们对新医疗软件系统Epic的精通程度。我们所在的医院系统Partners HealthCare升级的成本达到16亿美元,目标是让我们能够用上最新的技术。
在过去的十年中,超过90%的美国医院已经实现了计算机化,超过一半的美国人在Epic系统中拥有健康信息。Partners HealthCare分布在新英格兰的12家医院和数百家诊所的7万名员工将不得不使用新软件。我和其他的一万八千名医生、护士、药剂师、实验室技术人员、管理人员等一起参与了该项目的第一轮实施。
参加培训的外科医生年龄在30岁到70岁之间,我估计,当中大约60%是男性,百分之百的人因为要拿看病人的时间去参加培训而感到恼火。
我在初步的练习上做得不错,比如查找病人的名字和紧急联系人。不过,在查看测试结果上,就没那么简单了。我的屏幕左侧有一个由13个标签组成的列,里面充斥着意思几乎完全相同的术语:“图表审查”、“结果审查”、“审查流程”。我们甚至还没有开始学习如何输入信息,而每个标签显示的东西却都有着自己的工具和细微的差别。
但我并不担心,我一生都在学习计算机技术和适应该领域的变化,我知道学习一段时间以后,我最终会做到一些很酷的事情。1978年,我读八年级时,我利用邮购回来的工具包自己打造了一台千字节计算机,学习用BASIC编程,没多久也开始在黑白电视机上玩街机游戏Pong。
多年来,我所在的医院已经对许多记录和流程进行了计算机化处理,但新系统将为我们提供一个平台,让我们几乎可以完成医护人员需要做的所有事情,比如记录和传递我们的医疗观察结果,向药房发送处方,预订检测和扫描,查看结果,安排手术,发送保险账单。有了Epic系统,生命体征图、病房记录等就会消失。我们的工作流程会变得更环保,更快速,更出色。
但三年后,我开始觉得,一个本来旨在提高我对工作掌控力的系统,却反而提高了工作对我的掌控力。2016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医生花在电脑上的时间达到与病人面对面的时间的两倍。在检查室里,医生要把一半的时间花在在屏幕前做电子工作上。威斯康辛大学发现,家庭医生的平均工作时间已经增加到11个半小时。因此,临床医生普遍出现职业倦怠。其中,40%的人出现抑郁症状,7%有自杀的想法,这一比例几乎是劳动人口整体水平的两倍。
有些事情似乎不大对头。医生是社会上最热衷于科技的群体之一;计算机化简化了各行各业的工作。然而,医学界的人却已变得非常厌恶他们的电脑。
工作时间延长
2015年5月30日,第一期培训开始。为了让职员能够更好地使用新系统,我所在的医院和诊所连续两周减少病患入院和预约的数量。在另外的两周里,为了适应我们的学习曲线,我的部门把留给预约和程序处理的时间增加了一倍。我发现,这才是此次升级花费16亿美元的真正原因。软件成本其实不到1亿美元。大部分的成本来自收入损失以及全体人员在实施阶段所需的一切技术支持。
在最初的五周里,IT人员记录了2.7万张服务台票据,每两个用户就有3张。大多数是基本的操作问题;其中一些涉及重大技术故障。许多病人的药物和服药说明并没有从我们的旧系统中准确地转移过来。我所在的医院不得不雇佣数百名兼职住院医生和药剂师,让他们在技术人员努力解决数据传输问题的时候对每位病人的药物清单进行复核。
在构建一个给定的功能时,如大脑磁共振成像的预订单,选项设计更多的是政治问题,而非技术问题:管理人员和医生对应该包括哪些内容存在分歧。Epic安排了会议,试图解决这些分歧。现在,工作人员有了发言权(有时医生甚至都没有露面),他们增加了一些问题,以让他们的工作变得更容易,但会使得其他的工作更耗时。医生们经常跳过的问题现在却让他们止步不前,因为电脑会发出“填写空格”的警告。现在,一个简单的检查请求可能就需要填写一份详细的表格,占用病人大量宝贵的时间。
拉纳说,这些“阵痛”是可以预见的。Epic的人总是会不断进行“优化”,根据用户的反馈重新配置各种功能。他对我说道,“最开始人们会说,‘我要怎么熬过去呢?’而一年后,他们则会主动跟我说,‘我希望你能做这个做那个。’”
我明白他的意思。6个月后,我能够相当熟练地使用新软件了。每次赴约我都会带着笔记本电脑,将它放在我身边,让它一直开着。“我能帮什么忙吗?”我会问病人。我的笔记本电脑可以用来查看信息,也能用来做笔记;咨询过后,我完成了我的办公报告。有的东西比我们的旧系统慢,有的东西则改进了。通过我的电脑,我现在可以远程检查我的病人在术后恢复期间的生命体征。只需点击两下,我就可以查找来自使用Epic系统的外部机构的病患情况,现在很多机构都有使用。大体上,我日常的临床工作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我大部分的临床时间都在手术室里度过。我想知道,那些更多地呆在办公室工作的同事适应得怎么样。我找到了非常忙碌且非常高效的内科医生苏珊·萨道吉(Susan Sadoughi)。他是一位来自伊朗的初级护理医生,现年50岁,在我们的医院工作了24年。她有3个孩子。对于她来说,从繁忙的工作和家庭事务安排中抽出时间和我交谈并不容易。我们找到的唯一一个空闲时段是在清晨,我们在她上班的路上通电话。
萨道吉告诉我,她每小时有4个问诊时段。如果要看新病人,或者做年度体检,她会用掉两个问诊时段。早期,她认识到技术可以帮助简化医疗流程。她加入负责监督我们过去所依赖的自制电子医疗记录系统的升级的委员会,帮助她的初级护理医生同事进行系统定制。当她得知新系统的消息时,她非常看好。但现在她不再那么乐观了。她觉得新系统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让她和她的病人很不好受。以前,萨道吉几乎从不需要下班后将任务带回家做。现在,她经常要在孩子们上床睡觉后花一个小时或以上在电脑上处理工作。
她举了一个例子。每个病人都有一个关于其现有医疗问题的“问题清单”,比如难以控制的糖尿病、早期痴呆症状和慢性心脏瓣膜问题。这份清单的目的是让临床医生一眼就知道他们在看病人时需要考虑些什么。萨道吉以前总是小心翼翼地更新该清单,删除不再相关的问题,添加相关问题的详细信息。但是现在整个组织的每个人都可以修改这个清单,她说,“它已经变得毫无用处了。”三个人会用三种不同的方式列出相同的诊断结果。或者骨科医生会为每个病人列出相同的一般症状(“腿疼”),这对于费用计算来说已经足够了,但是对于需要知道具体诊断情况的同事来说就没用了(如“右膝骨关节炎”)。
“清单变得很长,很糟糕,很冗余。”她说,“现在我看病人时,调出那个问题清单已经毫无意义。我必须得去翻看过去的笔记,特别是我在做紧急护理的时候。”在电脑上把病人的病史中重要的部分拼凑起来有时候比她翻阅一捆纸质记录还要困难得多。医生手写的诊断书则简明扼要。然而,就计算机而言,快捷的方法是将整个信息块粘贴到一起,而不是择选相关的细节。下一个接手的医生必须得翻几页才能找出真正重要的东西。一天要处理20个病人,萨道吉面临的难题可想而知了。
“过去,安排乳房X光检查只需点一下鼠标。”她指出,“现在我要再点击三次才行。安排做巴氏涂片时,我要点击11次。‘哦,是谁安排的?’为什么系统不默认是我安排的呢?”她听上去有些抓狂,“我是下订单的那个人,为什么系统要问我日期,问我病人今天是否在诊所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真是不可理喻!”
她继续列举了一些类似的例子。“大多数时候,到一天结束的时候,我只能完成大约30%到60%的笔记。”她说道。其余的笔记还要花几个小时来完成。让她恼火的并不是要额外抽出时间来做这些,而是新系统毫无意义。
时间:2018-12-10 13:18 来源: 转发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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